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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旭栋|托尔金父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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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0-01-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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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里斯托弗·约翰·瑞尔·托尔金(Christopher John Reuel Tolkien),《霍比特人》《魔戒》以及《精灵宝钻》等奇幻小说作者约翰·罗纳德·瑞尔·托尔金(John Ronald Reuel Tolkien)之子,在今年1月15日去世了。

《魔戒》系列作品以及彼得·杰克逊的电影几乎定义了奇幻文学、奇幻电影,在全世界掀起的热潮延续八十多年不衰。而克里斯托弗·托尔金作为托尔金基金会执行人,却始终在法国乡下的一个角落里,仿佛躲在袋底洞中的霍比特人,几乎从不公开露面、不接受媒体访问,默默用半辈子整理结集父亲的几十部作品。全世界都知道《魔戒》的大名,却不是人人都知道,托尔金的奇幻世界,每个角落都有克里斯托弗的痕迹。不夸张地说,他是托尔金作品的“影子”作者。

1924年11月21日,克里斯托弗出生于英国利兹市,成为托尔金家的第三个儿子。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托尔金学生时代的挚友克里斯托弗·怀斯曼(Christopher Luke Wiseman)。当年四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立了T.C.B.S社团,成天一起讨论文学和人生。一战突然爆发,战火夺去了其中两位的生命,幸存下来的克里斯托弗和托尔金,由于种种原因联络变少,逐渐生疏。仿佛冥冥的安排,另一位“小克里斯托弗”却取而代之,往后成为托尔金最为亲密、最心灵相通的挚友。

托尔金与克里斯托弗,Catherine McIlwaine, Tolkien Maker of Middle-Earth, Bodleian Library, 2018, p277

儿子成为父亲的挚友,在二战前的英国显得有点前卫,对托尔金却再自然不过。二儿子迈克尔(Michael Hilary Reuel Tolkien)回忆,托尔金是少有的能平衡朋友与父亲角色的人。更何况,父子俩的经历、兴趣、个性实在相似。他们都参过军,都研究中古英语,都在牛津任教过,也都喜欢中世纪的神话传说。托尔金会给克里斯托弗讲魔王、精灵、半兽人(奥克)的故事,像小时候的托尔金对恶龙又怕又爱一样,克里斯托弗也被那些图景迷住了:多年后他依然难以忘记,想象中狼的眼睛,一只又一只现身在夙巫黑暗的地牢中……托尔金自己都说:克里斯托弗敏感、急躁、倔强、自律、顽皮,“很像我”。

今天的北沼路20号,作者摄影

如果因此你认为克里斯托弗只不过是第二个托尔金,一辈子活在父亲的巨大阴影下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早在幼年,他就有自己独到的眼光,为父亲的写作提出细致认真的建议。1930年,托尔金一家搬到了北沼路20号,这里离托尔金教书的牛津大学好几个街区,至今仍是个宁静安逸的所在。虽然有些破旧,他们终于有了比较宽敞舒适的住处,托尔金也终于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。差不多正是那几年的冬天,他开始在茶余饭后的“夜读会”上,在小小的书房里,背对温暖的火炉,给孩子们讲一个双脚毛茸茸的小家伙外出冒险的长篇故事。他已经想好了个有趣的名字,这小家伙就叫“霍比特人”。三个小听众里,有一个看似面无表情、无动于衷,全身裹紧挤在火炉旁,却听得最认真。有次,他突然打断了父亲的讲述:“上次你说比尔博家的前门是蓝色的,梭林兜帽上有条金色穗子,可刚才你又说比尔博家前门是绿色的,梭林兜帽的穗子是银色的!”托尔金咕哝道:“好小子!”冲到书桌前记录了下来,也因此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这个孩子就是克里斯托弗,那一年才四五岁。

从此,克里斯托弗成了托尔金所有奇幻故事的几乎第一个读者。1937年,克里斯托弗因为心律不齐卧床在家一年,托尔金任命他为刚出版的《霍比特人》的“小编辑”,挑出一个错误就发两便士的酬劳。克里斯托弗不负所望,罗列出一串的错字、印刷错误,寄给了出版社,希望在重印时能够改正过来。

这位认真的“小编辑”,那一年十三岁。

克里斯托弗对《魔戒》的影响更大。托尔金的传记作者卡朋特(Humphrey William Bouverie Carpenter)说,托尔金对克里斯托弗的感情,可能是《魔戒》最终问世的关键因素。克里斯托弗在一次演讲中提到,他父亲白天忙于工作应酬,只有在半夜里写作《魔戒》,往往写到很晚。有一晚他很担心爸爸,怀疑爸爸是否还活着,悄没声下楼去看。爸爸还在!他松了口气,因而哭了出来,一滴泪正好滴在爸爸正在画的树上。托尔金没责怪他,而是温柔地用笔刷拂去泪滴,画上树叶掩盖了泪痕。这幅画就是《魔戒》的插图“瑞文戴尔”,正是在瑞文戴尔,弗罗多、阿拉贡、甘道夫等护戒队一众人决定放下芥蒂、齐心一致,走上前往末日火山的征程。如同日后的托尔金和克里斯托弗一般。

托尔金画作“瑞文戴尔”

此后,托尔金一直第一时间与克里斯托弗分享交流《魔戒》的创作进展。即便1943年到1945年二战打到关键时刻,克里斯托弗远在南非接受军事训练,托尔金也频繁给他寄信,不断把《魔戒》的书稿寄给他。这既是征求儿子的修改意见,更是借着作品倾诉对儿子的思念。托尔金说,关于山姆·甘姆吉(Samwise Gamgee)这个名字,你说服我了,没有你的同意,我不会把他改掉了。托尔金说,(从你信里看到)当下军营里的生活,比我(一战从军)那时候没多少长进,在“组织”里人类的愚蠢会无限放大!托尔金还说,请带给你我的爱、我的思念、我的祈祷,关于你我想知道的太多太多!“倘若你又回到生者之地,我们能坐在墙脚下晒着太阳,回顾往事,对过去的悲伤放声大笑,到了那时,你再告诉我吧”。这段话是刚铎宰相的儿子法拉米尔在与主角弗罗多冰释误会后,担心后者前往末日火山之行凶多吉少,依依惜别的寄语。原来在写作之初,是托尔金在表达对儿子的无限思念与忧虑之情。

克里斯托弗所绘《魔戒》地图,Tolkiengateway研究网

不只是文字,今天我们看到的《魔戒》,不少地图都来自克里斯托弗的贡献。托尔金的地图初稿细节过于丰富、尺寸过于巨大,正是细心的克里斯托弗重新绘制,成了最后简洁明晰、可以附在书里阅读的样子。其间他为了赶时间绘制一幅洛汗的地图,废寝忘食整整工作了二十四小时。甚至,小说的名字本身也有克里斯托弗的功劳。原本托尔金想起名叫“魔力指环”(The Magic Ring),但在求教克里斯托弗和小女儿普里西拉(Priscilla Mary Anne Reuel Tolkien)之后,改成了如今的名字“指环王”。难怪托尔金对儿子不吝溢美之词,说他是自己最忠实的观众、最得力的评论者、最杰出的学生。

“吉光片羽”社的集会地“鹰与孩子”酒吧,作者摄影

正是基于这份热爱、执着、细致,克里斯托弗被引介进了托尔金和朋友们的小社团“吉光片羽”(Inklings,又译为“迹象社”)。这个社团日后将暴得大名,因为《纳尼亚传奇》的作者C.S.刘易斯(Clive Staples Lewis)和托尔金都是其核心成员。克里斯托弗在此分享自己的文学理念,还即兴朗诵父亲的《魔戒》,被刘易斯称赞“读得比父亲好”。

克里斯托弗就这样成了社团里最年轻的成员,那一年他二十一岁。

《精灵宝钻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2月版

接下来几十年,托尔金和克里斯托弗面对的,是更为艰巨的使命:完成《精灵宝钻》的创作。托尔金写作《精灵宝钻》的念头远在《霍比特人》《魔戒》之前,却迟迟未能完成,这个任务太宏大、太复杂。打个不恰当的比方,就像《薄伽梵歌》只是《摩诃婆罗多》史诗巨著中的精彩片段,《魔戒》《霍比特人》也只是《精灵宝钻》历史长河中的几条涓涓细流罢了(恰好,《精灵宝钻》正是托尔金献给自己祖国英国的一部长篇史诗)。他的写作方式也有所不同。托尔金在《尼格尔的树叶》中自陈,我不是那种在油画布上肆意挥洒的画家,我喜欢从精雕细琢每一片树叶开始,最终描绘出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。托尔金笔下一个个优美的名字就是那些“树叶”,为什么他们/他/这地方叫这些不同的名字?名字又经历了哪些变化?掀开每片叶子,都藏着一个个精彩曲折的故事。克里斯托弗日后解释,《精灵宝钻》其实早就完成了。它最初是《失落的传说》,后来有了《神话概要》,在此基础上又演化出了《诺多族的历史》《精灵宝钻争战史》等文本。它像一棵大树,从未停止成长,逐渐填满“中洲”这个架空世界的角角落落,延伸到创造之初的遥远过去,细节越来越丰富,情节人物反复修改,终成浩繁无比的鸿篇巨制。

如果此时托尔金还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,他大可像年轻的霍比特人比尔博一样,身上配着宝剑而不是平凡的手杖,去征服远方的恶龙,获得“精灵宝钻”这颗璀璨的珍宝。但他已经是衰老的比尔博了。接下来的岁月里,他将遭受失去爱妻的锥心之痛,他的左手罹患严重关节病,他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,他开始连出门都有困难,只能依偎在火炉旁,追忆逝去的时光。就像老年比尔博那样,他的“红皮书”只能搁笔了。

但完美主义如托尔金,决不允许自己最重要的作品束之高阁。仿佛有了预感,托尔金决定,如果自己死时未能将《精灵宝钻》定稿,克里斯托弗应当一肩承担,最终将其完成付梓。他们讨论过太多这本书的细节,克里斯托弗是托尔金遗产当仁不让的继承人。

1973年9月2日,托尔金去世。克里斯托弗在英国送别父亲,带着父亲的庞大遗产回到了法国的住处。那一年他四十九岁,不惑之年走到了尾声。

这是一份怎样的“遗产”:七十箱文件,每一箱都有数千页未公开的作品,包括故事、传说、四千多行诗歌以及更多的书信。托尔金晚年和妻子住在南部滨海城市伯恩茅斯,但他在牛津又有大量事务要处理,频繁来往两地之间,习惯了抽出行李箱中的一两页手稿,随机再创作。所以他留下的手稿顺序凌乱,几乎没有一份标注了日期和页码,字迹密密麻麻,改动一层叠一层写在同一页手稿上,要紧的线索却写在随处可见的零散纸片上,文字写在其他作品的背面,有些字迹近乎无法辨认……整理它们,是一份相当考验耐心的工作。

但克里斯托弗从不缺耐心,他耐得住寂寞,经得起牺牲。

他本可以继续担任牛津大学古英语的教职。事实上他已经小有成就,作为冰岛语的专家,编辑了北欧史诗《智慧王赫德里克萨迦》( The Saga of King Heidrek the Wise)以及《宽恕者的故事》等作品,还成为牛津大学新学院(New College)的董事。但他辞职了,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把学校发放给每位教授、需要在年底的宗教庆典上展出的钥匙扔进了树丛。回忆此举时,克里斯托弗眼里还闪烁着喜悦的光芒。他丢弃每个牛津人都如此珍视的钥匙,就像托尔金小说《贝伦与露西恩》中,贝伦把人人渴求的精灵宝钻扔给精灵王一样:“看哪,陛下,我将你想要的这颗奇妙的宝石交给你,而它只不过是在路旁发现的无足轻重之物罢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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